【五黑框】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江南破产了。
字面儿意思。
上海堡垒天价片酬六年心血血本无归。
钱当然是江南出。
龙族幻想涉嫌抄袭策划疯狂吸金后一夜关服停游,龙幻被多家公司告上法庭版权费赔得倾家荡产。
钱当然是江南出。
九州缥缈录魔改剧情糟践姬野痛失书粉。
钱当然是江南出。
捞钱捞一堆,糊剧糊一串。
江南惊恐,当他发现自己家徒四壁只剩一间房和一台电脑的时候,他赶紧摸起了键盘开始写龙五。
你写龙五就写龙五吧,书粉都被他亲手撵走了,销量惨淡,签售会都没办,出版社说你这书卖不出去,要不先囤在你家里吧。
于是江南把铺盖卖了给出版社结了费用,把龙族五堆起来当床睡。
唐缺资助了他一套铺盖。
然后他破产的消息就走漏了,据说还上了热搜,大家纷纷表示同情,拿出家里的几套书为自己的疼痛青春哀嚎了一下。
并且给热搜点了个赞。
书店里不进江南的书了,角落的缥缈录都积了灰,无人问津,连管理员都懒得打扫。于是缥缈录又被退回来了小半个仓库。
人到中年的江南发现自己马上就要痛失铺盖了,于是中老年人夕阳红再就业,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和沉重的蛇皮袋,在天桥下安居乐业。
天桥下有流浪的歌手,有打盹的乞丐,有手机贴膜十元一张的小贩,也有美容美甲五十一次的老板娘。
他坐在了歌手身边,季候风已经北上,驱走了北京大半的热量,从湖底幽幽泛起的鳞光,被疾风掀开一角,涌到他脚边来注视着他。
霞光似乎千年不变,又时刻变化万千。
他想起有一个仙子似乎是叫紫霞,扯了天边最浓艳的云彩织就成齐天大圣锐甲上的披风*。大概就是这个颜色。很漂亮。
于是他不解,那时候齐天大圣怎么会不喜欢呢。
算了,好像和他也没关系,山野村猴向来没有什么审美。
他把蛇皮袋解开,铺在了地上,将自己的龙族缥缈录上海堡垒此间的少年全部倒了出来,一本一本规矩地放好,然后坐在了地上。
蛇皮袋的底部好像还有一本书,硬硬地硌到了他的大腿。
“嗯?”
他伸手去摸,果然。
操。
是谁塞进来的悟空传。
江南气得跳了起来,攥着书就准备跑到河边要把它扔了。
手举了起来,预备——
手放了下来。
他坐到了摊头,摆了摆小板凳,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旁边的流浪歌手凑过来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
“《悟空传》”
“哦!我看过!我要这天,再遮不住……”
“是的。”
“我上学的时候就喜欢看这种。”
“我上学的时候也是。”
“你上学?你上学得是三十年前了吧?”
“我上大学的时候。”
“噢。悟空传电影我还去看了呢。”
“我也去看了。”
“电影拍得就没小说好看。”
江南把书翻了一页,道:“那是小说太好看了。”
“也是。兄弟我跟你挺有缘的,怎么样,给你来一首歌吧。”
“我没钱。”
“不收你钱。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的你不会唱。”
“呵,你报名字,你说一首唱一首。”
“《风情万种》”
“什,什么?”
“风情万种。”
“你说的是歌词儿吧?我也算风情万种实非良人……是这个吧?”
江南看了他一眼。
“不是。”
江南挠了挠头。
“我给你哼一个?”
“你哼一个我听听。”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我不懂。”
“?”
“谁能踏满山河千金一诺只为一相拥”
“谁能抛却一生倾了天下为我风情万种”
“没听过吧?”
江南点起了烟,分给他一支,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打火机来。
歌手给他借了个火,吐了口烟,哑着嗓子说:“我学学,现在没客人呢,正好有空。”
“好。”
江南低下头,顺手扯了个空烟盒过来,把烟灰点在上面,低头继续看大圣。
流浪歌手开始拨弦,电木吉他从音响里流出一串不太流畅偶尔卡壳的音乐,在江风渐起路灯睁眼的黄昏,北京繁华表面的落魄天桥之下,那首说来冷门的音乐终于被奏起。
歌手一点一点扒着谱,江南不太懂音乐,只听出了高潮部分的一段。
临近七点。
旁边贴膜的小贩率先起身,从旁边十元一份的快餐店里打包了一份菜,又立马回来蹲在了自己小摊前面,一荤里面只有肉丝没有肉块,一素里边连滴油都看不到。
江南又想起自己曾经被高捧着坐在上位挑剔着澳洲龙虾的日子,于是他便起身,也去买了一份同样的快餐。
江南是很讨厌上海的,猴子也不一定喜欢北京。
不过工作所需,今何在只能亲自跑一趟首都,在落了地以后连闲逛的心思都没有,直奔主题谈完合作。
热情好客的合作方操着一口京片子卷着舌头问他要不要去旅游景点逛一逛,或者看个升旗走一趟王府井什么的。
今何在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返程的机票没订,本来以为没有这么快谈完,不过合作方好说话,几个小时也就下来了。
今何在蹭了一顿好的,撑着肚子准备慢慢走回酒店。
河滩边上是另一种繁华,夏天晚上出来散步的人很多,淌着平和的晚风,在渐亮的路灯下面沿河步行。
乞讨者在此时来了生意,纷纷端出自己断胳膊断腿的凄苦示众,流浪歌手在一边开启了音响,将琴架好,为他们免费奏哀歌一首。
多么催人泪下。
江南的书已经看了一小半了。他的顾客不多,不需要招揽,那些连大学都已经毕业的年轻人们,款着伴侣的胳膊路过摊前,才猛然发现龙族五都已经上市了。
他们翻了翻新书,便扫码带走了。
江南心想他们一定不会再看,只不过是为了能放在书架上把龙族一套给集齐了,整整齐齐地哀悼一下自己逝去的学生时代。
流浪歌手寂寞地调音,开始唱起江南教给他的新歌。
风,见证沧海桑田动。
谁能追逐风,拂一切成空。
都说他是文谶之王,其实对也不对,如果文谶封王,那另一个也是。
江南哼一声,心想,他那么聪明那么通透,不是说早看穿我了吗。
天桥逐渐热闹起来。
江南抱着悟空传缩在摊头,被和弦催得昏昏欲睡。
他想起前半生的光怪陆离,前半生有风雨飘摇和今何在,也有功成名就和今何在。
今何在在他落魄生涯里猛地拉了他一把。
又在他登高望极时踹了他一脚。
呸,蠢货。
蠢货在远处已经站了十分钟了。
他听完了一遍又一遍风情万种,眯着眼睛确认那个抱着书打瞌睡的地摊文学摊主是不是故人。
“缥缈录一套多少钱?”
江南睁眼,迷蒙着眼睛赶紧给他介绍:“新版一套一百五旧版一套一……”
今何在拿了第一部,翻开了前言。
是典型的江南文字,矫情着无病呻吟,字里行间都是话当年,故人一笔带过,还是吹嘘自己有意思。
江南尴尬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他觉得此时飞快地跳河还能赶在今何在嘲笑他之前保留一点颜面。
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尴尬地看着今何在。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些人一掐就断,有些人挣扎着拿刀砍也砍不断纠纠缠缠了半生的线。
太不幸了,他们就是后者。
什么一生一战不死不休这样的话,今何在从来没赞同过,不过他也任由其言发酵,反正这个时代总有千千万万个新冒出来的新生,替他们把歌唱到最后。
今何在摸了摸兜,还有吃饭找下来的二十块钱。
他把钱递给江南,随手拿了本书。
“走了啊?”
江南犹豫着开口。
“家里桌子不太稳,拿来垫脚正好。”
“……”
今何在回到了酒店,把缥缈录放进了包里,拿出手机给大角去了个电话。
片刻之后房间里充满了两个中年男人无情的爆笑,笑到隔壁顾客投诉,笑到酒店经理敲门,笑到全酒店都戴上助听器,笑到的士司机把人拉走。
最后两个人还是联系了唐缺。
晚上九点半。
江南又把书背回了家,坐在沙发上发愣。
今何在一定会笑死他。
然后潘海天也知道了。
然后唐七亿跟着一起。
然后作家圈都知道了。
然后冒解解喜提过年。
江黑今晚必唱好运来。
他觉得眼前一片黑,此时他住的这栋高层单元楼倒很适合他跳下去。
不过他还没考虑出到底跳不跳之前,他手机响了一下,哦,肯定又是哪个亏本出版社跟他要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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